的恐惧与悲凉来,扑上前,紧紧抱住母后,母女两个低低地哀哭起来。
一声一声,来自整个容安从前最尊贵的两个女人——姜离月明十二岁前是个女孩,十二岁后成了女人——传进沉沉的暗夜,被昏红的灯光一照,越发幽微起来。
压了半个月,出了正月,皇宫里便发出国丧,昭告天下,皇帝驾崩——皇家,有太多的不能为,皇帝可以登西方极乐,却不能入空门道家。他要走,便只能成为先帝,留下妻妾儿女,尴尬难为。
按照惯例,老皇驾崩,新帝即位,先皇虽子嗣不兴,但实实在在有平度太子这一位皇嗣,况且太子虽年幼,但敏而好学,有仁君之范,即位登基理所应当。
但姜离平度却没能顺利在灵前登基,他生生继续做了三年的太子,在这三年间,国家的主人,是他的皇叔,襄王姜离渊。
说是皇叔,实则民间都知道,是摄政王,是皇父——襄王摄政却不夺位——大约姜离家的人都格外看得开,不在乎虚名,只要实权牢牢掌握在手心里便好。三年间,姜离平度依旧是太子,姜离月明依旧是嫡公主,两人都称襄王为皇父,对他尊重又孝敬。
三年间,姜离月明守着越来越少的衣饰长大,眼看着襄王的子女满身华彩,自己和平度却越发向寒酸发展去,这都还好;可,看见他隔三差五堂而皇之地踏入母后的寝宫,看着母后时时红肿流泪的眼睛,她便握紧了袖中那枚狭长的铁片,终于知道,为什么,这东西会在美人的手里越来越锋利。
三年,她什么都不剩下了,只有这枚铁片,逐渐变薄,如她的心一样,凉薄到如寒冰,如深潭。
三年,终于到了她及笄的时候,该议亲出嫁了,可她却不太好嫁了——三年来,她的名声坏透了——坊间传言,嫡公主姜离月明骄奢无度,不修德行,周旋于男子之间,放纵无耻。
骄奢么?她看看自己身上素到找不出绣纹的衣裳,冷笑,确实骄奢。不修德行?为什么要修那劳什子德行?被锁在颓败的宫殿内,她要如那些人所愿,成为一朵未来得及开放便枯萎下去的野花么?绝不!看着昏暗的铜镜里那绝美的容颜,姜离月明一笑,有这般颜色凭什么要被困于深宫?
周旋于男子之间?不错,她结交的男人多了去了!虽然太师已经对她痛心疾首,但太师之子却视之为红颜至交;还有太尉之子,还有裴将军,还有薛元帅……甚至还有宗庙的大师,他们中有的人年龄比她父亲还大,但这有什么关系呢,大家都很喜欢她……说到父亲,谁知道他在哪个山头逍遥自在?
三年,姜离月明拂了所有人的期望,长成一个明艳而大胆的女子,而她的母亲,却彻底地衰败下去——几次小产,都几乎要了她的命——撑过三年,身心都已经极乏极病,终于油尽灯枯。
拉着女儿的手,皇后昏沉的眼忽然明亮起来,如困兽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,“月儿,我死之后,你和平度……何必再苟活,与其被他们折磨,不如自己了断干净……月儿,母后怕……”说着,皇后颊边又滚下一滴泪来,她怕,怕到不敢说出来,那个畜生,说过多次,月儿竟已经长成这样曼妙的姑娘了……十五岁了,花一样的年纪……他早就没了人性,什么都做得出来!
姜离月明却没落泪,紧紧握住母亲的手,她一字一句坚定道,“母后,人活着总比死了好,既然现在我还活着,以后,便没什么更艰难的了,我可以继续活下去,没有什么不能的。哪怕卑微一些,可悲一些,月儿都要活下去。”
她知道,此时,宫殿内并不只是她们母女二人,还有一只畜生,藏在屏风后面,窥伺着她们,反复在心底计较她们的去留——是抬手像拂去身上的蚂蚁一样一扫而尽,还是像猫戏鼠一样慢慢逗玩——她要让他做出决定,并且做出她想要的那个决定——做猫,自以为亮出爪牙不可抵抗,然后——